聂知熠开口说话了,思维清晰,口齿清楚,医生们都欣慰地长舒了一口气。
他醒了。
并且认出了她。
其实,在意料之中的。
像聂知熠这样的人,生命力这么顽强,他不会这样轻易地死掉的。
刚才她跟聂予桑说的那些不完全正确,聂知熠可能不是狼,不是狮子也不是某种猛兽。
他是长在岩壁上,井沿边,池塘旁,那些不起眼的苔藓,看上去微小,但它们坚韧不拔,怎样潮湿阴暗的地方,它们都能生存。
可是,尽管翟双白知道聂知熠不会轻易死去,但此时此刻,一股热流一直往翟双白的眼眶里冲去。
她转过头,含糊地答道:“没事。”
她一直在忍,但眼泪却还是从眼眶里滑落。
她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的情感仿佛有一个开关,一切皆在她的控制当中。
她打开了,跟自己说一声,哭,她就能声情并茂地哭出声来。
她关掉了,再跟自己说一声收,不论刚才她哭的有多认真,倾注了多少感情,也能立刻收住。
仿佛一个机器人,任何感情的控制只需一个按钮。
至少对聂知熠是这样的。
但是此刻,这个按钮好像坏掉了。
她拼命在心里跟自己说关掉,关掉,关掉!
但这次她失控了。
眼泪扑朔而下,她从来没试过在聂知熠面前流下真情实感的眼泪。
这时,她听见聂知熠在她身后说:“翟双白,转过身来。”
她不能转身,因为她已经泪流满面。
她可以哭,也可以为了聂知熠哭,但是不能让他看见。
她不想承认,也不敢承认,她曾经那样讨厌痛恨的人,在几分钟之前,她有多害怕他死掉。
她用纸巾按住眼睛,想迅速收回眼泪,聂知熠的声音又响起:“翟双白,你该不会在哭吧?”
这时医生护士们确认聂知熠已经没大碍了,看得出夫妻俩可能在耍花腔,便纷纷离开了监护室。
本来翟双白也想趁乱跟着混出去,还没迈步,就听见聂知熠在说:“你该不会想让我亲自下床把你拉回来吧?”
他的声音很虚弱,毕竟刚刚醒来。
翟双白深吸一口气,努力憋回眼泪,转过身故意佯装轻松地调侃:“四少都这样了,还威胁我呢?”
“过来。”他朝她招手。
本不想过去的,但她还是走过去了。
他又向她伸出手,她迟疑了一下,将自己的手递给他。
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握住了翟双白的手,第一次,翟双白觉得他的手很暖。